“我离开了国营企业,摆水果摊,跑摩的,开干洗店,当保安,讲解员,验票员,尝尽了生活的艰辛,但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。”
从个人视角,记述时代变迁和进步,《百名下岗职工访谈录》今天刊发第11辑,记述湖南某印刷企业下岗职工的人生自述,希望更多的读者了解和关心这样的实际情况。
我出生于1967年,湖南省怀化市洪江市人,初中毕业,于1985年进入某国营印刷厂工作,现在当地的一个旅游景区当验票员。
一、进入国企,和谐的劳动关系
我初中毕业后,于1985年,通过劳动局组织的公开招聘考试,进入某国营印刷厂工作。工厂是市属的国营企业,主要工作就是印刷各种发票,货单,广告,布告,香烟盒,还有年画和书等。
工厂的工资制度是以计件工资为主,按照每印刷多少张来核算工人工资,基本上以万张为单位计算。当时我在工厂的工作是印元盘机,一天以印八千张为基准,个别复杂的印刷品可以有附加值。以印刷公交车票为例,因为要确保上面的号码不重复,需要细心检查,印刷一万张可以算作一万五千张。因此当时的工人积极性都比较高,工厂的生产率也较高,工资也基本满足生活需要。
我在印刷厂工作时,偶尔需要上几天夜班,有一次领导安排我上一个星期夜班,我上了一天夜班之后就不习惯,第二天就找车间主任说不想上夜班,领导问我为什么不想上夜班,我说上夜班人少,但是车间主任并没有对我说任何责怪的话语,直接就说那你明天就上白班,夜班我安排别人上。这事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是自己不对,因为上夜班只是车间人少一点,又没有增加工作量,而且印刷厂就在市区内,离家距离只有一公里,上夜班其实也没有什么较大的改变。但是如果这种事情放在现在我上班的企业肯定会扣钱,理由就是不服从领导安排。
我在国企工作的这段时间,职工之间、职工和车间主任以及厂长之间工资差距不大,工作关系也十分融洽,不像现在职工之间没有以前那么真诚、互相信任,也没有像现在员工之间这么大的竞争压力,更没有像现在社会这样这么大的工资收入差距,这段时间的收入虽和现在没法相比,但在印刷厂工作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经历中一段美好的时光。
原来的印刷厂,现在已经建成了小区
二、下岗终究是要来的
进入90年代后,企业的经济效益明显下滑,原因有很多,管理上的漏洞多是重要因素。
后来印刷厂开始实行承包制,承包制后,于1995年开始精减人员,为了增加营业利润,印刷厂通过不断减少职工工资、增加职工工作量、以前印刷品有附加值的全部取消等手段,大幅度削减工人福利待遇,当时职工的月工资为350元左右,使得职工收入根本无法满足个人和家庭的生活需要,因此大批工人不得不算谋生活,我也主动要求另谋出路,印刷厂因经营不善于2006年破产,
从1995年开始精减人员一直到2006年洪江美术印刷厂破产之后,帮我们把社保缴费20%的社保比例缴费到60岁(限定在1985年以前入职的职工),别的再没有任何补偿了。
我下岗之后由于没有了稳定的收入,生活负担重以致于产生了家庭矛盾,和妻子离异了。
三、经历的人生艰辛
自从下岗后我从事了许多份工作,但结果都不尽人意。在这期间,我当过小商贩、跑过摩的、开过三轮车拉客、也开过干洗店。
我遇到一个朋友在卖甘蔗、菠萝,找这位朋友了解过后就决定自己做。我家离批发市场有70公里左右,路途遥远,卖甘蔗、菠萝还需要一个板车,当时因为没有钱、胆子小,就先借别人的板车做一个月试试。批发甘蔗的时候,为了省钱,要搭乘中巴车,而当时的中巴车车内不允许放甘蔗,影响客人上下车,所以甘蔗只能放在中巴车车顶,把甘蔗搬上车顶特别困难,当时都是咬牙拼命搬上去的当时交通条件不发达,路上车少,大多时候都需要带着东西在路口等车,等车的时候冬天冷,夏天热,有机会能遇上货车就连人带货坐货车回家,人就坐在货车后车箱里,特别是冬天的寒风刺骨,有时候等上几个小时都没有车经过,又冷又饿,个中滋味只有亲自经历才能感受到。
我当时就是用这样的板车摆摊,不过当时主要是卖菠萝、甘蔗
后来城里有了城管大队,总是劝导不要在路边摆摊,人多的地方不让摆,人少的地方又没生意,就只好放弃了卖甘蔗,菠萝的门路。
我又开始跑摩的挣钱,两轮的摩托冬天特别冷,马路上灰尘还重,后来有了三轮车就开始开三轮车拉客,但是没过多久政府又取缔了,说影响交通秩序,城市禁止三轮车运营,这个又干不成了。
我又去开了三年左右的干洗店生意,干洗店每年只有11月到来年五月左右有生意,房租费用也不低。收入很有限,主要是风险高。因为万一出现衣服串色的,就得赔顾客钱。有时候收进来衣服的时候,没注意衣服有破的,甚至顾客也不是有意的,但领衣服的时候顾客会仔细检查,出现问题就会要赔钱的。洗一套西装的收费也就是8元左右,但赔起来就得好几百,如当时的报喜鸟西服的就得赔人家七八百元。
2010年去一个中学当保安干了一年辞职了,保安工资过低,一千元一月实在无法顾及基本生活需要。当时我还是队长,普通保安是1000元,我当队长是每月1050元,社保医保、失业保险都没有,还要出1000元的服装费。即使现在,我们这里的给校园做保安的队员仍然是1200元/月,但是给缴了社保,比以前强些。
2011年我来洪江市本地的一家旅游景区上班,为了能多挣钱,我做了不少兼职,如值夜班、讲解等。直到现在,已经工作快十年了,2016年受到上级领导的关心,工资一度达到每月3000元左右,尚有经济能力,但由于现在经济不景气,现在每月只有2300元左右,工资反而越降越低了,每天还需要工作9个小时,而且,下班时间延长也不会再给加班费。
如果缴了养老、医疗、失业保险金后,收入就剩下2000元左右了。相对于过去,收入反而是降低了。
我现在的妻子,她也是下岗职工,她是社保的28%都是自己缴,有三十三年工龄,经过我俩的共同努力,现在的生活还算过得去。她已经五十岁退休了,现在每月有2800元的退休金,比我上班一个月的工资都高出许多。现在我只缴职工社保的8%,这对我说也是一份较大的帮助。
四、最期待劳动权益保护
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了,生活开销没有以前紧张,衣服也比以前多了好多。
我最期待劳动权益的保护。现在的劳动时间是个大问题,五一劳动节本来就是为广大劳动人民争取八小时工作制才设立的,但现在大部分工厂实行的仍是十二小时工作制,而且还强制加班。我希望够把劳动法落实到实处,执行到位,减少我们工人的工作时间,可以不延迟退休,而且退休后的待遇能够按照工龄计算,不分级别,不分城乡职工;能够让居民迁移不受到户籍限制、医保的限制。